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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_阳光_菜地_经冬复

发布日期:2025-06-25 17:41    点击次数:69

文|王心怡

烙印在心上,那是北国之春。

北纬三十六度的四季分明,似乎是立春一过,春天就强势地翻涌而来。一册册山、一行行水、一帧帧草木都从冰封中解冻,冰霜退却,混沌初开,草色遥看,柳枝泛青,突然浓郁的阳光,与蓦地炸开的冰河——都宣告长长长长的冬天退场。

小时候爷爷奶奶在居民楼下的空地里有过一片菜园。园子不大,穿过一扇黑黢黢的门,再绕过一架张牙舞爪的蔷薇,乍泄的天光就扑进眼帘。明明是最常见的、平时出现在餐桌上都不会多理会一眼的菜,却因为这一方天地的圈存,让一切都变得不同。

那些蓬蓬勃勃、被阳光塞满的日子,闭上眼会温暖得发烫,可是不知为何我记住的都是细枝末节,那些挡在岁月镜头前、鲜活得不容忽视的主角的面容却变得模糊,怎样也描摹不出形状。

但我记得那场雨。奶奶撑着伞,伞下还有我,我的眼前是濛濛雨幕中的菜地,顺着潮湿水汽晕开,只一片翠绿的颜色。我不记得为何要在雨天去那里,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片初渥的绿,纯粹得无以复加,攥住一个小孩子的心,那种震撼与泫然。因为时间厮磨,所以熟悉,因为熟悉,所以误以为是占有。我曾以为自己拥有那场雨,就像我以为这方天地会一直为我存留。物业部门的一声令下可以宣判一片菜地的结局,也可以残忍带走我的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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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扇门再没有为我打开,童年随着那场大雨后退后退,湮没在了浸湿那一天的雾里。

中学时代的春天被压缩进题海,交集限定在隔窗看一只喜鹊,看高楼的窗子映出的云,盖上了四月的邮戳。很多次匆匆路过了红杏出墙,望不见披叶海棠,但是春天的葱茏不会因人的忙碌而怯场。宿舍楼下的樱花换了梨花开,梨花谢了紫叶李紧随,阳光烁金,繁花成文,永远盛开在耳边,无需凝神就能听见绽放的声响。雨过春庭雪,烟笼杨柳风,愣是在习题试卷的故纸堆里撕开几分从容。饰以暖风,饰以杜鹃,说不清多少次的誓师,记不得多少次的动员,属于那几年的春天写得潦草却密密麻麻,操场上呼啸耳边的风,和所有曾一起奔跑的人都宣告着我们的日子冬去春来。

岁月来时脚步很轻。

新年过,就算春天,可是越长大越不喜欢新年。有的时候会想,如果那一年的春天再长一点,是不是就能有机会,再好好坐下来听爷爷说说话,听听他讲过的,我会有些不耐烦的大道理,再认真记住他的声音,然后是不是就能鼓起勇气,尝试着接受离别。

春天最动人,却也最无情,最不缺欢声笑语,却不肯哪怕斜睨一眼我的眼泪和乞求:一年,又是一年,记忆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春天,伤痛也是,遗憾也是,离开的人带走的那个春天,回忆都是潮湿的。我开始怀疑童年那场大雨是否能够收纳古往今来一切伤心之人的泪水,觉得自己只是个庸碌凡人,走不出那一则春天的谎言。

治愈和释怀需要很多个季节。大学来到了离家乡很远的南方城市,春天变成了湿漉漉绵延不绝的雨,像牛毛的、像绣花针的,铺天盖地纷纷扬扬的雨丝包裹住整个季节。漫长的时间跨度里万物生长,新的环境也让记忆长出新的血肉。经冬复历春,好雨知时节,人也会学着长大,接受和面对一切状态发生。

追得上的春天很瘦,记忆里的春天很长,团盼祈福,久久为功。她百匝千遭,她有永不干休的怀抱。

发布于:山东省